寧靜之颱風眼

星期一, 9月 22, 2014

青春期

對於我來說,青春期的主旋律,是情與理,是感性和理性。

拉遠一點來說。小時候,自覺天資甚差:軟弱、率性、粗心、遲頓、衝動、愚蠢、害羞、無能,集百害於一身,卻一無長處。最不滿的是性格軟弱,唯軟弱,故常受感情支配行事,而錯漏百出。反之,只要足夠聰明,便能克服大部份難題、解決人性弱點。放棄感性而專行理性,正是那時我認為最完美、最理想的狀態。

當然,這是因為本性愚蠢,才渴求聰明。人是因為缺乏某些東西,才會覺得它是值得爭取的,所謂「求不得」之苦,眾人皆然。

我究竟蠢頓到甚麼地步呢?做同一件事、想同一道題目,往往是最後一人答出,別人都較我才思敏捷;對於首次接觸的事情,必定會猶豫不決,而把事情弄糟。在我心目中,所謂天才是指首次接觸便能輕鬆掌握其關鍵、並迅速地解決難題的人。後來發現,這正與《論語》所說的「生而知之者」暗合,也實在是小弟的一種榮幸。

這便是我的「唯智論」,是貫徹了前半生的主要想法,也是一直在情、理之間掙扎的根源。

我是如何面對這個「輸在起跑線」的困局呢?一個愚蠢的人如何令自己變得聰明呢?在我眼中,別人都是很聰明的,因此,虛心學習、吸收智慧、豐富經驗,便是不二法門。我愛看偵探小說,愛看棋書,正是要歸納出一套提升智力的方法來。

這其實非常徒勞,因為現世的經驗與天資是毫無關係的。雖然,不斷努力卻令我發現了一件事情:別人雖然聰明,卻常輕率粗心敗事。我只要堅持不放棄、努力弄通問題,即使天資魯頓,仍有望成功。愈心無旁騖,成功率愈高。

所謂心無旁騖,是指不為感情影響,一切行動和想法以最好的結果為依歸。而當這方法漸見成效,便生出了一份自信,甚至有「我的天資極差,所得到的一切都是後天努力掙回來的」這極端想法。

我便是帶著這想法唸中學的。這想法根深蒂固,並衍生出抑壓本性的重大問題:我的天性真的如此鄙陋嗎?而且,我的天性埋沒到那裏去了?以下兩件事情,便是這矛盾的具體反映:

1.對小學的率性非常懷念。那時,我一直認為小學是我人生最光輝的歲月,尤其是小五、小六與同學組成「七人幫」的日子,是猶如堯舜時代般無法超越的最美滿時光。孤身升讀中一伊初(其實也有三數個不熟的小學同學一起升讀),在未被污染前也有一段積極活躍的「小陽春」。不過和小學時代相比,是兩碼子的事情。

這裏所說的「被污染」,是指目睹身旁同學因鋒芒太露而被狠狠教訓的事。另一方面,也是指遇上了一個令我心動的女同學,對異性的絕對害羞的笨拙本性忽然跳了出來,便更懷念小學男女混玩的時光。(中學時代,我與異性交流的笨拙程度甚至不如男校生。)

2.中四的復性運動。中四同學變化很大,我曾下決心乘機洗底、重新做人。我要努力與別人(尤其異性,這是重點)接觸,積極參與不同活動,重新尋回那不知丟到那裏去的本性。即使找不回小學的純樸,至少也要回到初升中一時的天真率性。

這時候,有幸認識了一些比較友好的女同學,令復性運動得到某程度的體現,然而力度始終不夠,異性的高不可攀和極度的害羞註定我未能更率直。當然更關鍵的是,我認為一切的好事都是壓抑情感所掙回來的,又怎能走回頭路?

總之,復性與忍耐,徘徊於理性與感性之間的矛盾一直在中學時代纏繞著我。(主要指中一至中五,預科另有際遇,不贅)我要努力克服,尋求解脫,都沒有成功。不意這樣深入思考,卻讓我認識自己更深,終於在大學迎來了蛻變。古人的智慧,良師的引導,我恍恍惚惚地飛升,回過神來,竟發現原來已不自覺地抵達了思考的頂峰。俯視之,眾人皆在山下。而對於何謂本性、情與理的取捨,終得以下一解:

「感性的自己,以及理性的自己,都是自己。」


當然,這一解之後又令我陷入了人格分裂、腦裂的疑雲,不過卻是後話了。